最近看《拼命無恙》,看到《玫瑰若不叫玫瑰》這篇。夕爺講到不知道如何斑竹的斑駁就要加上個不可考證的故事,藝術化成湘妃的淚痕,在他看來倒是像花旗蔘切片。我愣了一下,當下想像不到花旗參片的樣子。是的,如果生活裡不需要花旗參片,怎麼會知道花旗參片的形狀?頗有點惠子與莊子討論魚的快樂的感覺了。
也許浪漫化的故事放一邊,知道淚漬的形狀的人多過知道花旗參片形狀的人。起碼我的記憶倉庫裡,有庫存枕套上的淚痕,也知道眼淚滴在紙張上的形狀。當然,我非別人,怎麼知道別人是否也常見到眼淚,是否在見到眼淚時也留意到淚漬的形狀呢?
作為一個自認為很容易共情的人,有時候也自問所謂的共情,究竟是真共情,還是自以為是共情。最近在寫graduate school applications,在自己的statement of purpose中我寫到“I have been curious about how the mind works: what leads to highly complex human emotion, and how we perceive the world and make decisions based on what we have been through” —- the moment of truth,我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依賴於我所經歷過的世界。因為經歷,會敏感地把夕爺歌詞裡寫脖頸,肩膊,識別成肌肉因為長期緊張酸痛而產生存在感,感覺被無意識帶進歌詞繪製的五感裡;因為沒有經歷,很難想像去哪裡都需要出示健康碼,每隔幾天就要做核酸,每天心驚膽顫被限制行動自由的處境。之前有位網友感嘆出國落地國外有段時間,有時候看到街邊booth還會以為是核酸亭,看到QR codes還會下意識以為是要掃核酸碼…但沒經歷過這些的我卻不會有這樣的聯想。心理學家把人的情緒分出幾個大類,幾十個小類,人類共享這這一套情緒編碼和表達,但卻有太多不同的細節。一直以為,林夕歌詞的厲害之處,就是可以把一件事,比如戀愛,分解成能讓所有人都共情的原子:情慾中的貪婪,無法驗證對方心意的患得患失,試圖說服自己放下時的強裝豁達,明知回天乏術但不捨地過一天是一天時的糾纏…等等,等等,放下的可以是舊愛,也可以是慘痛的過去,回天乏術的可以是愛情,也可以是逐漸陌路的友誼。
一葉知秋,或許可以從眼淚裡看出花旗參切片的形狀,也許花旗參片泡水可以喝出眼淚的鹹苦味道,但花旗參還是花旗參,湘妃竹還是湘妃竹,你站在橋上,真的知道魚是否快樂嗎?